凉城五月天

混圈杂,产粮随缘,雷文专业户,雷区常住人员,谨慎关注,上头一对写一对。(爬墙了)

【Jaydick】高塔之外

Summary:

无论过了多少年,当杰森·陶德回想起那位天使飞翔的时候,他仍然会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快乐。那时格雷森的身体是多么轻盈,脚尖不用借力就能飞上天空。他的翅膀在身后展开又在天空之上拍打,海蓝色的羽毛随风鼓舞,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希望之隧。他展开翅膀飞翔着,云在拥抱他的身体,风从他脸上经过,黑色的头发下那双天空般的双眼与世界融为一体。而杰森·陶德——这位观看他飞翔的普通人摘下了自己的红色头罩,穿着那双已经有些结冰的灰色夹克,在体温被北极的风光吸走之际伫立在冰雪之上。他黑色登山靴的远方泛着太阳的光,山峦的轮廓都浮现着神的圣洁,年轻人冻红的双脸上夹杂着不可置信,他颇为震撼地盯着眼前飞翔的天使,同时感觉到自己印着红色蝙蝠下的胸膛在激烈地跳动,胸膛里的器官在剧烈地颤抖,颤抖着开辟出一片装着天空的雪山。

 *给柴老师@我是一只柴 里的G文,现在放出。

*人类杰森x天使迪克,人间之神隐居背影,很狗扯,很没头没尾。

 *有屏蔽tag





 

 

“我们去找我的目标。”他的养父这么回答着,对每个人都这么说。

他是一个不再年轻的战士,鬓角已经开始有些泛白,连皱纹里都藏了一处细小的伤口,他这时在整理着衣服,还认真地把放在桌子上的压缩饼干塞在包的缝隙里,杰森·陶德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这些背包里至少有一半以上都是沉甸甸的蝙蝠镖。

“我们不应该这样,布鲁斯。”

那位飒爽的女性在这么劝着他,旁边同样不再年轻的朋友拽住了他的袖子,但是被他推开了,又有人试图拉住他,但也是相同的结果……老头子犟起来总是九头驴也拉不回来。

杰森·陶德嗤笑了起来,周围人瞪了他一眼,有的人在他耳边低语着,让他去劝一劝布鲁斯,可惜他选择性耳聋,装作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往前走了两步离开对方的对话范围,甚至还帮老爷子提了东西。布鲁斯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面夹着一点意外,不过很快就消失了,他掀开帐篷走出去,踏在外面呼啸的暴风雪里,很快就看不见了。杰森·陶德喝着水,直到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轻,他这才如梦初醒般伸了个懒腰,拍掉了两个小时前抱阿拉斯加雪橇犬粘上的狗毛。队伍里唯一的女性惊愕地看了他一眼,而他则是捡起地上的头罩,晃晃悠悠如同一个喝醉酒的人一样跟了上去。

“杰森!”

周围人急忙地喊着他,用担忧的眼光看着他。杰森·陶德回过头给他们挑了挑眉毛,表示自己清醒得很,随后他带上护目镜,又戴上红头罩,踏上布鲁斯踩过的脚印,亦步亦趋地跟着前面的老头子。

山底下还有点信号,他在通讯里跟提姆感慨了两百字的小作文,在提姆打哈欠表示你不要再说了的时候他耸了耸肩,骂了两句脏话,提姆那边嘬着可乐饶有兴趣地问他是不是担心布鲁斯,杰森听完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在意无论怎样都死不掉的蝙蝠侠的死活?他夸张地感慨着,随后撇了撇嘴,我只是想看看那位所谓的人间之神究竟存不存在而已。

小红那边沉默了一会,随后咂了咂嘴巴,语气里里里外外都透露着无语:你要相信这一个不知道从哪半路出来的传说,你还不如去相信那古老而神秘的玛雅预言。

是啊,那种扯淡的人间之神的传说,结果就把老蝙蝠忽悠走了。杰森·陶德懒懒散散地笑着,将头偏向那种隐隐约约能反射出自己影子的雪面,透着明亮的月光,他可以看见暴风雪吹散的雪花正在飞快地一闪而过。

哎,小红,你说老蝙蝠到底查了什么资料,才会坚信在日出的山顶上会看见神?

你知道的,他是蝙蝠侠,蝙蝠侠的思维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评估。小红是这么解释的,杰森·陶德想笑,但是笑不出来。

别骗我,小红。他拍掉了摔倒而粘上的雪,又从地上捡起了老蝙蝠特意给他留下的一根长长的收缩棍,用来当拐杖。他坚信这东西绝对是真实的。

对面那里传来久久的沉默,沉默到红头罩以为自己爬上半山腰、信号彻底断了,但是他知道没有,连线的灯光还在坚持闪烁着,对面的红罗宾时不时又吸上一口可乐,等到那可乐完全见底的时候,他才听见对面因为信号减弱而变得微弱又夹杂电流的声音。

“大红,我只能告诉你,咱大哥(Our elder brother)在那儿。”

大哥?

什么东西?红头罩蹙眉,他刚想追问,但信号彻底断了,电流杂音让他不得不关了通讯,怀揣着一肚子疑惑继续往上爬,甚至还加了一把劲儿。暴风雪又大了,吹得他睁不开眼睛,又摔了三两回。等到他跟着老蝙蝠留下来的痕迹、一瘸一拐地找到了对方时,他的头罩已经快变成雪头罩了。

布鲁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留出了一点下巴。这倒是跟他做蝙蝠侠的时候有点像,红头罩嘿嘿笑着,但是由于把自己包裹得太严实,笑了也看不出来什么,于是他干脆不笑了,接过老蝙蝠递过来的能量棒,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把那长久包裹在温暖里的脸露在这暴风雪里。

他拿着东西,又琢磨了一会,看着锲而不舍往山顶爬的老头子,实在是忍不住开口了:“你在找大哥吗?”

大蝙蝠的身形顿住了,他大概沉默了两秒钟,随后回答了一声“嗯。”

红头罩没想到提姆说的居然是对的,这种扯淡的答案让他忍不住想笑,于是就多问了两句:“那我的这位大哥是以雪为食,北极熊为友,就喜欢在大冬天的暴风雪里跑到山顶去看日出的吗?”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老头子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红头罩吹了声口罩,在因为视线狭窄而再次摔倒的时候被老父亲拽了一把,结果重心不稳脚下又滑,他们两个保持着尴尬的姿势一起摔了下去。趁着雪还没把他埋了,红头罩站起身来,拖着老父亲往前走了走,等到两人都站稳后,他们俩在这雪里继续前进。

“我这位大哥是人类吗?”他还在锲而不舍地说道。

大蝙蝠的动作总有些迟缓,不是冻僵了就是真的在思考他的问题。

“不是。”他迟疑地说,这下红头罩知道对方刚刚的“嗯”不是因为用力而发出的气音了。

“那他是什么,雪女、冷冻人、还是那据说半个世纪前对人类失望而躲藏起来的人间之神?”他调侃着,用喋喋不休来为这无聊又危险的旅程添加一丝趣味。他什么原因也不问,二话不说就跟着对方一起走,红头罩觉得自己对老蝙蝠的容忍度总是出奇的高。

他说完了话,准备在口腔里攒点儿唾沫。而老蝙蝠按了静音键许久,终于叹息着向他回答:“人间之神,他确实是存在,当初我请求他救救我的第一个孩子——也就是你说的那个‘eldest brother’。”

“哈?”红头罩感觉自己被吓到了。

“我记得我把他送来的时候,他才九岁。我从山底一直背着他到山顶,祈求祖父笔录中记载的那位人间之神还韦恩家的那个人情,于是我终于在日出时分看见了他。”布鲁斯声音虚无缥缈,如同陷入了那段很久以前的回忆“我把迪克……就是我的第一个养子——给了他,他惊讶地告诉我,迪克并不属于人类,他有着一股奇异的血脉。”

“你别告诉我他是人间之神遗留在人间的血脉,或者是一个长着翅膀的天使。”红头罩惊悚地道。

老蝙蝠看着他的表情,欲言又止。

红头罩更惊悚了:“他真的是人间之神的私生子吗?”

布鲁斯揉了揉太阳穴,抬手想给他脑袋一巴掌,但是由于他带了个头罩,于是只好忍了下来:“他是个长翅膀的天使,大概在两年前,我来这里看望他的时候,他的翅膀已经长得很大了,天蓝色的,很漂亮,只是他不认识我。也对,我遵守约定,不把人间之神的秘密泄露出去,当然要减少来这里的次数。”

布鲁斯抬起头,顶着二儿子“老头子终于疯掉了吗”的眼神眺望着远方翻起的鱼肚白,目光里流露满满的落寞:“暴风雪,科研队,很好的幌子,对吧?我们要在日落之前赶回去,就算这个队伍值得信任,我们也不能耽误太多时间让他们去怀疑。”

“所以,你是来这里见那个迪克……”

“你怎么说得像骂人一样?”

“……”红头罩拿木棍戳了戳他的小腿,有些郁闷,“所以,你不能告诉我他的全名吗?他的全名叫什么?”

蝙蝠侠抹了一把脸上的雪:“提姆没告诉你吗?两年前他陪我来过一趟,他见过他这位大哥,也知道他的名字。”

“我猜你一定严重警告过提宝不允许说出去,他对我说话都是吞吞吐吐的,还极力否定那个救了迪克的那个人间之神的存在。”红头罩翻了个白眼,但是布鲁斯看不见,于是他更郁闷了,“好了,要保密,不能乱说话,当作没来过。这三点我都能做到,我任劳任怨陪你来到这儿不是为了跟你玩北极熊揪毛毛的游戏,现在告诉我,我那位倒霉悲催的大哥叫什么名字?”

天空更亮了,老蝙蝠停住了脚步,他的嘴唇一张一合,那个名字呼之欲出的时候忽然起了一阵暴风雪,杰森·陶德眼疾手快把木棍插在地里,但旁边的老蝙蝠直接翻了个跟头,一把脱离了他能握住的范围,还有接着往下滚落的趋势。红头罩骂了声脏话,觉得人间之神设置了喊出这名字就触犯天理的规则,以至于他在老蝙蝠身边受到了完美的牵连。

木杆断了,他也一头摔在旁边深雪下隐藏的岩石上。老蝙蝠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他的红头罩裂开一条小缝,暴风雪直直往里面窜,很快就积累了一群雪花,为了防止自己窒息,杰森·陶德稳住身子趴在地上。打开红头罩扔了出去,被温暖保护的脸顿时被剧烈的暴风雪刮得生疼,疼到甚至有烂掉的趋势。

红头罩艰难地在地上滚动着,呼喊着老蝙蝠的名字,可惜暴风雪实在是太大了,天边亮得越来越厉害,他在这一大片白茫茫的东西里寻找黑色的身影,简直是犯雪盲症,他怎么也看不见,怎么也找不到,视线里全是一大片白——骤然间,他浑身一僵。

他仰头看着离他不远处的蓝色人影,只需一眼,模糊的视线便清晰起来,他动了动冻僵的双腿,把深深陷进冰雪里的身躯拔出来。他回想着那模糊在暴风雪里的、如同禁忌与诅咒的名字,被暴雪撒下葬礼第一把土的脸上几近不可置信,他艰难地用手肘支撑着身体的重心,往前爬行,伸出手,颤巍巍地触碰那美好到不切实际的影子。

“格雷森——”

迪克·格雷森,他的养父怀着遗憾告别的孩子,天堂的使者,凛冬的鸟儿。他一头柔软的头发随风飘扬,宽大的袍子如云彩般轻盈,他腰挺得笔直,鎏金色的橄榄枝包裹着小腿,铂金色手镯嵌在手腕上。他面前是一望无际的,神秘又震撼的日出,广阔天空将那铺天盖地的磅礴大气挤出,朝他迎面而来;而他站在那里,却丝毫不显得突兀。他驾驭全场,世界敬畏,天堂将千万奇景献于他的面前,跪拜在他脚下,用无限的尊敬托起他的衣袍,亲吻他的头发,迎接他们的王。

救世之主。

这是杰森·陶德脑里唯一的想法。

年轻的孩子听到自己的名字,像是发呆被打破一样回过头,瞬间被吓了一跳。他快速地走了过来黑色的发丝颤抖,赤裸的脚踩在白色如碎晶的雪里,不知道什么材质的袍子垂落雪上,如同划棉花一样划开一大片白色阳光。年轻人把他抱了起来,温暖的双手抓着他,把他搂进怀里。霎时间,暴风雪带来的所有悲伤都全部退去,杰森·陶德艰难地呼吸了两下,每吸入一口空气,都感觉肺部的刺痛如同被解放了一般舒适。年轻人身上的布料很柔软,但看起来并不像是抵御寒冷的样子,在这种天寒地冻的情况下穿那么少的衣服,他却一点都没有水肿和冻烂皮肤的迹象。而现在,年轻人抱着他,紧紧地抱着他,给他取暖,为他继续驱走寒冷,隐隐约约地,他听见了布鲁斯的呼唤声,还有一阵无法避免的昏沉感。

天已经完全亮了。

他醒来的时候,那位天使正半边身子都趴在高塔的窗户上,无聊地往下扒拉着,看样子是要一脑袋摔下去了,杰森·陶德刚想提醒对方能不能别这么一副作死的样子,可声带才颤抖一下,他就被巨大的疼痛给袭击了,瞬间冒出一连串咳嗽,反而把对方的注意力赢了回来。

“噢,你醒了。”迪克·格雷森朝他挑了挑眉,很没形象地后倚着窗户,“如果不是布鲁斯及时赶到,我就直接把你送到山脚下的救护站附近了。”

杰森·陶德默默看了他一眼,抓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两口,在确定声带差不多恢复的时候才颤巍巍地开口:“所以,你真的是天使吗?”

迪克·格雷森恶趣味地咧了咧嘴角:“不,我是个公主。”

杰森·陶德:“……”

面对他那一副看着智障的眼神,迪克格雷森缴械投降:“好吧好吧,谁让你们问的问题实在是太无聊了,两年前我告诉那个孩子知道我是天使之后,他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你们对我的种族这么好奇干什么?虽然我就没有遇到过同类就是了。”

杰森·陶德默默掀开被子下了床,又默默掀开被子躺回了床上。

“我衣服呢?”他感觉腿上起了一堆鸡皮疙瘩。

迪克·格雷森眨了眨眼睛:“我扔了。”

杰森·陶德沉默地攥紧拳头:“你觉得这样好笑吗?”

“挺好笑的,但你好像一点也不觉得好笑,我记得两年前那孩子吓得差点儿裹着床单出门找布鲁斯。”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表情都有些愉悦,杰森·陶德想提姆真的是脾气又好年龄又小,要这混球在哥谭敢这么做,他绝对会扒了迪克·格雷森的衣服然后把他从窗台扔出去。

对方玩够了,就把他已经晾干了的衣服还给了他,杰森·陶德提完裤腰带开始折腾大腿上的绑带,余光瞥见对方的洁白又圣洁的袍子,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

“你穿这么少,真的不会冷吗?”他斟酌着问。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迪克·格雷森嘴角抽了一下。

“你要不要回想一下你第一次看见我的时候我有没有穿鞋?”他磨着牙说道。

确实回想起对方压根儿连鞋都不穿的杰森陶德再次被暴击,他沉默着,违心地摇了摇头。

迪克·格雷森感觉自己想捏死他。

他穿好了衣服,跟着迪克·格雷森走出去,高塔里的大厅上,老蝙蝠已经坐在那里开始喝茶了,他看起来气色不错,还有空把他扔掉的红头罩捡了回来。杰森走上前,面对老蝙蝠隐隐有些关切的目光,他有些不适应地退后两步,最后干脆拿起头罩重新套在了自己头上,让自己不用正面面对老头子。

他这样的拒绝令蝙蝠侠有些失望,但也没有继续纠结下去,他把目光集中在了他身后的迪克·格雷森身上,很快就和他闲谈了起来。红头罩抚摸着头罩的裂口处,开始远离他们,在大厅里面乱逛,发现这片空旷的、神圣的大厅里只有他们几个人,家具又很少,所以格外地空荡。他乱走,余光看见了一些漂亮的雕塑,它们矗立在大厅中央,占据了十分之一的地盘,红头罩上前两步,看着这个雕刻精致的天使:白色长袍,缠绕在小腿上的橄榄枝,已经他身后那双巨大的,美丽的,夺人眼球的翅膀。

那便是一个巨大的开端了,杰森·陶德想,他在当时是如此地痴迷那双翅膀,在看见雕塑的第一眼就被震撼到整个世界容不下其他东西。那伟大的、象征着奇迹的翅膀,让对天使这一传闻嗤之以鼻的杰森·陶德感觉到了世界观的冲击。他下意识保持了参观卢浮宫时的尊敬,像对待遗留在时代以外的艺术品那般小心又赞叹。如果说人鱼是大海的宠儿的话,那么这双美丽的翅膀,这个从天堂跌落的孩子,就是天空的爱人,他孤独地在人间降落,又在北极尽情享受天空。

杰森·陶德被吸引着、被震惊着,世界被抽空了,只剩下他和这个雕像。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触碰神的羽翼。

他触碰到了,冰凉的触感让他回过神来,同时有些懊恼这并不是真的羽毛,不然他可以感受到更多。他遗憾着,开始回想起以前摸鸽子的那些经历,用那些东西去代替这双翅膀的触感……可他还没想好,身后就被人拍了一巴掌。

“你对我雕像嘀嘀咕咕干啥呢?”迪克·格雷森一把接着对方下意识飞过来的一拳,然后把它推在一旁,有些好奇地看着对方。他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对他翅膀发呆的年轻人了,对方套着个红头罩,像只红色的鸟儿在他翅膀底下蹦蹦哒哒,还伸手摸他翅膀……

等等?

迪克·格雷森用手撑着下巴,有些怀疑地打量着对方:“你想看我翅膀吗?”

“没有。”红头罩一口否决,并且尴尬得转身要走,但是下一秒,他就被人拽着头罩拉了回来,对方掐着他的脑袋不让他动,无视他身体的各方面挣扎。

“拜托,想看我的翅膀又不是什么尴尬的事情,我前两个月刚换上新的羽毛,给你看看也无妨。”迪克·格雷森愉悦地说,红头罩慢慢停止挣扎,内心隐隐约约有些期待。

“真的?”他这么问。

迪克·格雷森轻轻笑了,顺着另一条通道拉着他一起出去:“相信我,我的翅膀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老天,杰森·陶德在后来想,要早知道他会彻底溺毙在那蓝色的海洋里的话,他是绝对不会答应的,但是在当时他只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年轻人,咧开嘴笑了。

“好啊。”

他们踏出这座高塔,走进雪山,冷风迎面而来,红头罩打了个哆嗦,身体也开始颤抖。迪克·格雷森加快了脚步,他们很快就来到了那片雪山顶上。红头罩搓了搓手,疑惑地看着他。迪克松开了他,神秘地走到前面,朝杰森·陶德张开手臂,在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动作代表了什么的刹那,北极里再次掀起了暴风雪,冷冽的风吹的红头罩伸手去抵挡着脸,这才能勉强睁开眼。

他眯起眼睛,艰难地朝着天使看去:对方依然站在高塔之上。头发如缪斯的亲吻,身躯如潘多拉般完美,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但扬起的弧度却是那么柔和,像云彩拂过面庞。天使微笑着,整个人向后倒去,如死去的鲲鳐。

“不——”

杰森陶德一惊,下意识地张嘴喊着,一瞬间就吃了一嘴暴风雪。他连滚带爬地追了上去,顶着烈风,他的速度慢了很多,而他跑到悬崖的边缘朝下看时,只看到一片蓝色的海——不,是他的翅膀!他腾空而起,直冲云霄。杰森被他的翅膀带起的风吹的后退了几步,再一抬头,天使便扶摇而上,自由自在地飞翔。

那是神。

杰森·陶德想,他的目光所及里只有那一只飞鸟,飞鸟自由飞翔在天空上,而天空下有一只不会飞的红色的鸟儿,他仰望着天空,仰望着飞鸟,仰望着天使,仰望着那漂亮的翅膀——

“张开手臂!”飞鸟吼着,红头罩下意识地照做,他戴上红头罩,张开手臂,看着随风一起冲过来的那只飞鸟。下一秒,迪克·格雷森一把拽着红头罩的身子,紧紧地搂在怀里,红头罩被他所带来的冲击力顶得差点没吐出来,但是很快就适应了。他抱着迪克·格雷森的腰,把对方脑袋摁在自己肩膀上,黑色的手套触及到对方的裸背,一瞬间就炸开了花。

他后来回忆,发现他已经忘了他看见的黄色的太阳,忘了阳光下的雪峰,忘了美丽的水晶高塔,他只记得他将天使拥抱在怀里,让他浑身上下都沾满了自己的气息。飞鸟带着不会飞的红色鸟儿肆意飞翔,他们沿着高塔,沿着山峰,沿着山崖,最后他实在是忍不住摸了一把对方的羽毛,迪克·格雷森几乎在瞬间就软了身子,有些恼羞成怒地警告他别碰。

他们慢慢落了地,红色鸟儿却没有把他松开,年轻人紧紧地把飞鸟拥抱在怀里,然后他才摘了头罩,露出了他那双同样蓝色的眼睛。

“喔哦,你的眼睛也很漂亮啊。”他这么兴致勃勃地说着,“我想这段回忆,我会重温的次数更多。”

一只红色鸟儿,不会飞的红色鸟儿,同样孤独的红色鸟儿。

杰森·陶德拽他的胳膊,忽然间握紧了手:“别回忆了,你不打算跟我们回去吗?和布鲁斯一起生活。”

他尽量用着漫不经心地的语气道。

“怎么可能。”迪克·格雷森拒绝的语气那么理所应当,“我是怪胎啊。”

我是怪胎啊——有着一双畸形的羽翼骨骼,不怕冷的体质,完全不可能融入平常人里。

我是怪胎啊——救我的卡尔·艾尔什么都跟人一模一样,但就是因为和人类远远不符合的能力,他引起了恐慌,引起了谩骂,引起了攻击,最终在拯救了一次又一次危机之后失望退隐。

我是怪胎啊——虽然我很喜欢你,还有布鲁斯他们,但我不会到人间去,即使我将不会再见到我的红色鸟儿。

他挣开了对方禁锢他的手臂,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有些落荒而逃地张开翅膀飞到了高塔的最顶端,并且再也没有下来。

几天后,暴风雪停了,北极科研队开着玩笑目送杰森和布鲁斯一起离开,并且看着那位心累的老父亲花了好一段力气才把不知道为什么心不在焉的二儿子拉到车上。他们坐在返回哥谭的火车上,杰森发着呆,手里则是紧紧抱着一个装在瓶子里的小小雕塑——那是迪克·格雷森送他的,瓶子里的天使半蹲着身子,捧着一只漂亮的红色玛瑙小鸟仰望天空,在他们身后,是一双占据了瓶子一半的巨大透明翅膀。

它美丽,耀眼,圣洁,一度成为杰森·陶德梦里那下着暴风雪时看见的模糊身影,红色鸟儿奔跑向远方,却怎么也没办法把梦里的那个人紧紧的抓住,让他再也无法离开。

回去之后,他总想着再去北极一次,再一次去那雪顶之上,再看他飞一次或者是再体验一次飞翔,那都会让他快乐很久。他想念着迪克·格雷森,想把他带到人间来,也许他这样的想法太过强烈,以至于提姆看出了端倪。有一个晚上他们在哥谭的滴水兽上坐着,提姆喝着高糖的可乐,像是怀念过往那般对他说:

“你知道人间之神的真实故事吗?”

红头罩回以讽刺:“谁告诉我那只是一个半世纪出家的传说呢。”

提姆低着头,晃了晃自己的脚:“我在布鲁斯祖父的笔记里看完了全部的故事。”

“所以,你要听吗?”他又喝了一口可乐,如同叹息一般开口。

“怎么不听?”红头罩挑了挑眉。

然后那天晚上,他彻夜未眠。

后来,他不再期待着下雪,也不再梦见迪克·格雷森了。他偶尔会回想起那在北极上遇到的奇迹,想起自己曾不相信这一个真实存在的传说,却也曾仰视过那高塔之上的模糊身影。当他的那位有着蓝色天空眼睛的天使往他身上瞥了一眼,他就感受到了乘着风雪而来的死神从他身旁退去的脚步声。他经常想,格雷森不是卡尔·艾尔,他未曾踏入过人类世界,也未曾对人类世界失望,只是杰森·陶德认为自己不能给予一片不让人失望的世界;只要有人类在,这个世界永远都是不完美的。

他还想,也许有一天,如果迪克·格雷森不像人间之神那么温柔了,而是大闹起来,疯狂起来,那当他离开后,老头子那时的心态会是怎么样?杰森·陶德思考了一会,觉得老蝙蝠可能会伤心,可能会崩溃,也可能会疯狂地再去北极一趟,总之怎么也说不定。但杰森·陶德敢肯定,如果时间逆转回几十年前,或者是迪克·格雷森最后将世界闹得天翻地覆,那倔强得跟驴一样的老东西也绝对不会后悔当初把迪克·格雷森留在北极,让他得以存活。

老头子跟他一样,深思熟虑后心甘情愿去做一件事情,做完这件事情了,那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他盯着窗外的月亮,失眠一般胡思乱想着,想着想着,忽然就理直气壮地觉得格雷森那个混球占据了他的心脏,结果自己拍屁股逍遥快活去了,这是什么?这是挑衅!他红头罩揍过黑面具,踢过毒藤女,从来都是见谁揍谁不吃一点儿亏,他迪克·格雷森凭什么觉得他能咽下这口气?

他学着布鲁斯去做选择,这个选择就是他一骨碌站起身来,打开柜子,从压箱底的东西里拿出了他那一件灰色夹克和那双登山靴,他穿上这些东西,又把行李箱整理了一下,拎在手里。他大大方方出了门,拐过两个街角又揍了四个小混混,随后他走进了一家夜间营业的快餐店,出来后一边咬着三明治用他那还尚且有着电量的手机给每个人打了电话。他打给了提姆,打给了达米安,打给了布鲁斯,他给他们每个人都说了很多话,像交代遗言一样事事无遗漏地说着,由于嘴里面有东西,他三番五次差点噎着。

他过了码头,踩着水泥和栏杆又买了一个三明治,一边咬一边愉快地听着电话里传来焦急的询问声,匆忙的穿衣声,以及在大街上快速奔跑的声音。他们一个两个的紧张样子让杰森·陶德放肆地笑了起来,结果又被呛到。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声音,是列车来了,他吃掉最后一口三明治,将黑色的包背在自己身上,等列车停在他面前的时候大步地抬腿走上了那脏兮兮的世界。

车里的人很少,周围也十分安静,安静到他听到手机里焦急的询问声越来越大了,老头子还有他那两个弟弟都在问他,杰森·陶德选择性耳聋又犯了,任由手机里嘶吼的声嘶力竭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他舒服地伸手往后仰着,抬手揪上那脏兮兮的靠背,老爷子威胁性的声音传来,杰森·陶德挑了挑眉,拿起了手机。

“老子去把我的天使接回来。”

我不觉得我把他从冰天雪地里接回来会是一件会让我后悔的事情,我只知道他应该体会人间的滋味。他应该快乐,应该享受家庭的相连,应该在磨难中成长,应该在这里彻底地找到归属感。他不应该囚禁在一个美丽的乌托邦里,让周围的一切冷冰冰的东西日日夜夜提醒着:他是孤独的、怪异的、不应存在的生物。

列车速度越来越快了,它驶进夜色里,预备往黎明前进。杰森·陶德哼哼地笑了两声,随后扬手,将手机从打开的列车窗户里扔了出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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